标题: 生态防卫
副标题: 扳手阻挠的野外指南
日期: 2002
来源: Retrieved on January 27, 2010 from The Anarchist Library and Omnipresence Collective
备注: Translated from Ecodefense: A Field Guide to Monkeywrenching by Anonymous
ISBN码: 0-9637751-0-3
出版商: 阿布朱格出版社
Copyright notice: CC-BY-SA-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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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掠土地
美国林务局
牧场主联合会

标准免责声明

本书仅用于娱乐目的。参与本书制作的任何人(编者、供稿人、画家、出版社、分销商、零售商或任何人)都不鼓励任何人去做本书所述的任何非法的傻事。

本书献给

爱德华·阿比(1927-1989)

好扳手先生 约翰·扎利特(1954-1986)

疯狂工程师 比尔·特克(1953-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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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姆沃什谷的袭击
罗杰·坎迪 绘

荒野不需要辩护词,
只需要更多的守护者。

第三版序

《生态防卫》是一份历史的遗产。有人认为,它是有史以来最具争议的环保书籍;不过更重要的是,在美国出版自由的法律史上,它是一件关键证物。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于1791年获得批准。其中写道:“国会不得制定有关下列事项的法律:……剥夺言论自由或出版自由。”神圣的出版与言论自由使美利坚合众国有别于其他所有国家。没有另一个国家如此小心翼翼地捍卫其公民言说和发表有争议的观点的权利。

几年前澳大利亚禁止进口与销售《生态防卫》时,美国是不可能效仿的——因为有第一修正案。可美国政府却在1987-1989年耗资数百万美元,雇佣一小群联邦调查局(FBI)特工,并诱捕了一些公民,企图禁止出版发行《生态防卫》。那次对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的打击与“客籍法和镇压叛乱法”(Alien and Sedition Acts)、帕尔默大搜捕(Palmer Raids)和麦卡锡主义一样,在美国历史上就像化脓的疖疮般刺眼。

我们阿布朱格出版社(Abbzug Press)相信,《权利法案》就像一副肌肉,不去锻炼就会萎缩。因此,捍卫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并出版新的《生态防卫:扳手阻挠的野外指南》第三版,是我们爱国的本分。

查禁《生态防卫》并诱捕其合编者戴夫·福尔曼的行径,在别处已有充分报道,此处不再赘述。我们在此也不打算为“扳手阻挠”(monkeywrenching)的实践或其必要性而辩护。在第三版里,爱德华·阿比的《前进!》以及前两章做了辩护。还有爱德华·阿比的小说《扳手阻挠帮》(The Monkey Wrench Gang)与《海杜克活着!》(Hayduke Lives!)、豪伊·沃尔克的《石上荒野》(Wilderness on the Rocks)、克里斯托弗·马内斯的《绿色盛怒》(Green Rage),以及戴夫·福尔曼更详细的《一个生态斗士的自白》(Confessions of an Eco-Warrior),也为扳手阻挠作出了辩护。

然而,我们将在此驳斥关于《生态防卫》的两个不实说法。第一个,人们普遍认为,扳手阻挠的实践由《生态防卫》(或阿比的《扳手阻挠帮》)所开创。事实上,在1985年《生态防卫》首次出版之前,甚至在1975年《扳手阻挠帮》首次出版之前,“生态性破坏”行动(为了生态环境而故意破坏)就已经很普遍了。

第二个不实说法是,戴夫·福尔曼撰写了《生态防卫》。《生态防卫》的第一版由几十个人寄给《地球优先!杂志》(Earth First! Journal)的文章和信件汇编而成。第三版则有二十多位主要供稿人与至少一百位其他供稿人。对于作者自己未提供化名的所有文章和重要的现场笔记,我们在第三版里都起了化名。在前两版中,戴夫·福尔曼和比尔·海伍德收集、编辑和整理了稿件。第三版主要基于前两版,所以编者仍署他俩的名字。

然而,第三版有些变化。删去了一些据认为不恰当或适得其反的材料,还删去了错误的信息。补上了许多新信息,其中多数是1987年到1989年间投的稿。聘请一名专业编辑对所有文本进行改写、审稿、整理和其他的清理工作。重新编排了一些先前的材料。

爱德华·阿比与另外两位供稿人约翰·扎利特、比尔·特克在《生态防卫》第一版出版后去世了。第三版献给他们以示追思,也献给他们眼里燃烧的绿色烈火。他们是英雄,是家乡土地的保卫者。

我们感谢其他为《生态防卫》供稿的土地保卫者,尽管他们必须保持匿名。这本书属于他们。

第三版开工时,我们请求戴夫·福尔曼为《生态防卫》如今的读者们提点想法。他答复道:

“你的行动是有战略意义的呢,还是只是含糊不清的叫喊,仅仅在表达愤怒、精神错乱和绝望之情呢?扳手阻挠者必须时常问自己:

  • 我的受众是谁?

  • 我传递的意思是什么?

  • 这能制止破坏吗?

  • 有没有合法手段尚未用到?”

当然,《生态防卫》的第三版和前两版一样,都纯属娱乐。谁都不该把它当真。

——马修·莱昂

  代表阿布朱格出版社

前进!

爱德华·阿比

如果有个陌生人手执斧头猛劈你家的门,用致命武器威胁你的家人和你自己,然后还随心所欲地洗劫你家,那么他就是在实施犯罪,这在法律和道德上都是公认的犯罪行为。在这样的情形下,户主既有权利也有责任采取一切必要手段保卫自己、家人和财产。这一权利和这一责任得到了人类所有文明社会普遍的认可、辩护甚至赞许。抵御攻击的自卫是一项基本法则,这不但是人类社会的法则,而且是生命本身的法则,不但是人类生命的法则,而且是所有生命的法则。

美国的荒野所剩无几,如今恰恰遭受着同样的侵犯。在这本出色的必备书籍中,第一章由戴夫·福尔曼概述了侵犯的性质与规模。木材业、采矿业和牛肉业的跨国企业正在用推土机、重型挖掘机、链锯和炸药入侵我们的公共土地——所有美国人的财产,一路闯进我们的森林、山区和牧场,并把他们所能带走的都洗劫一空。这是为了让那些企业部门赚取短期利润,让操控和经营这些土匪企业的、西装革履的歹徒们(哈佛、耶鲁、东京大学等校的工商管理硕士)拿到数百万美元年薪。《时代》、《新闻周刊》和《华尔街日报》当然为之欢呼喝彩,那些软弱无能、本该保护公共土地的政府机构对此积极鼓励,而西部各州的卖国政客们(巴比特、德孔西尼、戈德华特、哈奇、加恩、西姆斯、汉森、沃洛普、多梅尼西——仅举数例)一如既往使出浑身解数去帮忙和怂恿,要是有发横财的生意,无论是台面上的还是台面下的,他们连自己母亲的坟墓都会出卖,他们在乎什么呢。

美国的代议制民主失灵了。我们的议员不代表那些投他们票的选民,反而代表着少数人,后者资助议员的政治活动,并控制着电视、报纸、广告牌、广播等媒体的喉舌,这些媒体使政治沦为纯属富人的游戏。美国代议制政府代表的是金钱而非人民,因此丧失了我们的拥护和道义支持。除了税款以外我们什么都不欠政府——而政府向我们强征税款时,或威胁没收财产,或威胁投入监狱,或威胁参照某些先例让抗税者一枪毙命。

如此便是现在正攻击着美国荒野的工业巨机器(用刘易斯·芒福德的词)的本质与结构。那片荒野是我们祖先的家园,也是包括人类在内一切生物最初的故土,还是以下这些高贵的存在者目前最后的栖居地:例如灰熊、美洲狮、鹰和秃鹫,驼鹿、加拿大马鹿和叉角羚,红木、黄松、狐尾松甚至是白杨,以及——是的,为什么不提呢?——溪水、瀑布、河流,丘陵、峡谷、沙漠、山脉的基岩本身。

工业文明是过度拥挤且不断扩张的,其欲壑难填的需求通常让我们把可怜的灰泥小盒、夹合板房间和护墙板公寓作为容身之地,对于我们许多人,也许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荒野同样是我们的家,甚至远远比这些地方更像是家。而如果荒野是我们真正的家,并且有遭受侵占、掠夺和摧毁的威胁——也的确如此——那么我们就有权利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像保卫私人的房间一样保卫这个家。(英国人的家是城堡;美国人的家是心爱的垂钓小溪,心爱的山脉,心爱的荒漠峡谷,心爱的沼泽、林地或上帝所造的湖泊。)

大多数美国人民在每一个可能的场合都表明,他们支持保存荒野的理想;甚至连政客也碍于民意,被迫装模作样支持这一理念;因为政客明白,他们投票反对荒野,就是在投票反对自己连任。无论根据普通法与普世道德,还是根据普遍的信仰,我们都有正当的理由来保卫我们的家,包括私人的家和公共的家。我们是多数派;他们——贪婪而强势的人——是少数派。

如何最有效地保卫我们的荒野之家呢?嗯,这属于战略、战术和技巧问题,正是这本小书的内容。戴夫·福尔曼的那几页简介写得全面、凝练、令人信服,阐释了生态防卫的原则。我想不出能补充什么或删去什么;他恰如其分地说了需要说的话,既不多也不少。

我很高兴能背书支持《生态防卫》的出版。之前从未像此时此刻一样,有如此多人有如此充分的理由如此需要这样一本书。明天太晚,只争朝夕。这本书能方便地装进任何马褡裢、任何鱼篓、任何背包、任何水上漂流弹药箱,以及任何野餐篮子。美国的任何一个好人下次进入树林时,都应该带着这本书,以及锤子和几磅60便士的钉子之类。每当你走进被路易斯安那-太平洋公司(Louisiana-Pacific)及其附属子公司——美国林务局判处“链锯大屠杀”之刑的地区,就时不时钉几棵树吧。你不会伤害树木;树木将感激你的保护;而且你有可能挽救森林。我的埃玛婶婶回到西弗吉尼亚州后,多年来热衷于这项令人愉快的运动。她对此推崇备至。这样做有益于树木,有益于树林,有益于地球,也有益于人类的灵魂。把这话宣传出去,并且继续干吧!

爱德华·阿比

1984年7月

亚利桑那州奥拉克尔

第1章 有战略意义的扳手阻挠

戴夫·福尔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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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7年初夏,美国林务局开始对美国的国家森林与国家草原剩余的无路和未开发区域进行为期18个月的清查与评估。在这第二次“无路区域考察与评估”(Roadless Area Review and Evaluation,以下缩写为“RARE”)期间, 林务局从国家森林的1.87亿英亩土地中认定了大小五千英亩以上无路区域2686处,总面积达0.66亿英亩。大概有0.15亿英亩的无路区域没有纳入第二次RARE中,其原因或是清查过程草率,或是已经在20世纪70年代初第一次RARE计划之后完成了土地利用规划。总而言之,在1977年,有约0.80亿英亩国家森林保持了相当程度的自然多样性与野性(总面积相当于新墨西哥州的大小,即350英里×350英里的正方形)。

差不多在林务局开始第二次RARE的同时,土地管理局按照《1976年联邦土地规划和管理法》(Federal Land Planning and Management Act of 1976)的要求,对其管理的本土48州1.89亿英亩联邦土地启动了荒野清查。土地管理局在首次清查中,认定了大小五千英亩以上无路区域0.60亿英亩(总面积大概是俄勒冈州的大小,即300英里×300英里的正方形)。

林务局和土地管理局的这些无路区域,连同国家公园与国家纪念区、国家野生动物保护区、现存的荒野地区和某些州级的公共土地一道,代表着美国遗留下来的自然财富(虽然20世纪70年代清查的无路区域有大面积已被屠杀了)。它们是工业化征服过后残存的自然多样性遗迹,属于地球上各大洲里面最美丽、最多样和最丰饶的洲:北美洲。即“海龟岛”(Turtle Island)。

仅仅150年前,大平原还是随风起伏的茫茫草海,从墨西哥的奇瓦瓦沙漠延伸至加拿大的北方森林,从欧扎克山脉的栎树-山胡桃树森林延伸至落基山脉。平原遍布着野牛——在季节性迁徙时,估计有六千万头毛茸茸的大野兽穿过草海。这更新世的景观里也充斥着成批的叉角羚和加拿大马鹿。庞大的牛、羊、鹿群后面则跟着狼群和众多灰熊。

1830年,约翰·詹姆斯·奥杜邦在俄亥俄河的岸上坐了三天,当时单单一队旅鸽就黑压压地把这边地平线到那边地平线的天空都遮住了。他估计,那一队中有几十亿只旅鸽。据说,东部的落叶林是那样茂密,松鼠能从大西洋沿岸到达密西西比河而不碰触地面。

刘易斯与克拉克远征的时候,估计有10万只灰熊漫步在如今美国的西半边。到处都是狼的嗥叫。加州秃鹫在太平洋海岸到大平原的天空中飞翔。鲑鱼和鲟鱼在河流里繁衍生息。虎猫、美洲豹和细腰猫在得克萨斯州的灌木丛以及西南部的山脉与台地踱步潜行。大角羊游荡于落基山脉、大盆地、西南部和太平洋沿岸的山地。象牙喙啄木鸟和卡罗莱纳长尾鹦鹉遍布于南方腹地雾气氤氲的森林。这片土地是有生气的。

在密西西比河以东,巨大的美国鹅掌楸、美洲栗木、栎树、山胡桃树等树木构成了世界上最多样化的温带落叶林。在新英格兰,白松生长的高度堪比西部大人国般的针叶树。在太平洋海岸,红木、铁杉、花旗松、云杉、雪松、冷杉和松树构成了地球上最壮观的森林。

在几代人的时间里,我们就毁掉了天堂。高草草原变成了一家玉米工厂,野生动物在那里就指外来的野鸡。矮草草原是一块块用篱笆精心围起来的奶牛牧场和小麦田。旅鸽不复存在;最后一只于1914年死在了辛辛那提动物园。东部一望无际的森林是开垦的植林地。那里唯一未开发的落叶林是些数百英亩的小片标本,几无例外。剩下来的灰熊不到一千只。留在野外的最后三只秃鹫被捕捉并关押在洛杉矶动物园里。(此后开始重新引进秃鹫,代价不菲。)除了明尼苏达州北部和蒙大拿州西北部以外,在加拿大和墨西哥边境游荡的狼都是分散的个体。举世无双的红木林剩下来百分之四,而俄勒冈州的古老森林则荡然无存了。热带的猫在西南边陲遭射杀和毒死。佛罗里达州亚热带的伊甸园摇身一变,成了旅馆和柑橘园。家养的牛把草吃得光秃秃的,还让西部的草原共同体彻底变了样,取代了加拿大马鹿、驼鹿、大角羊和叉角羚,并导致灰熊、狼、美洲狮和其他“有害动物”实质上灭绝了。水坝阻塞了北美洲的大部分河流与溪水。

即便如此,野性与自然多样性仍然存在。有零星几处未放牧过的草原,有一段段自由流淌的河,有千年森林,有东部的植林地复生为森林并收回了过去的道路,有灰熊、狼、狮、貂熊、大角羊和驼鹿漫步于边远地区;有数百平方英里从未见识过轮胎的印痕、钻头的啃咬、推土机的冲闯、锯条的切割、汽油的气味。

就是这些地方,连接起北美洲,容纳了生命的遗传信息,表现出一场疯狂之中的清醒。

1979年1月,林务局发布了第二次RARE的结果:在国家森林的0.80亿英亩未开发土地中,只建议对0.15亿英亩实施保护,不开展伐木、筑路及其他开发活动。例如“大树之州”俄勒冈州,在450万英亩未砍伐的无路林地中,只建议对37万英亩实施荒野保护。在全国范围内选定要保护的区域里,大部分是太高、太干、太冷、太险而无法为伐木业者、矿主和牧场主提供很多“资源”的区域。大多数无路的原生林分配给了锯木厂。落基山脉北支重要的灰熊栖息地扔给了石油企业和伐木业者。狂热的越野车手和畜牧业的地主乡绅赢取了西南部和大盆地。

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林务局制订出“未选定无路区域开发活动”(Development Activities in Roadless Non-selected,以下缩写为“DARN”)名录,概述了无路区域内的具体项目。DARN的含意令人难以置信。该名录表明,美国林务局的领导层自觉地、故意地坐下来问自己:“怎样才能避免资源保护者及其该死的荒野计划折磨我们呢?怎样才能确保我们永远都不必再做一次RARE呢?”他们的解决办法非常简单:消除无路区域。DARN最早的版本是,在国家森林的第二次RARE区域里,规划于1987年之前把9千英里用于道路修建、150万英亩用于木材采伐、700万英亩用于油气田租赁。林务局最近的数字远远比这个更加令人不安:林务局计划新建道路超过50万英里,其中将有多达10万英里位于无路区域!在大多数情况下,受损面积将比所声明的大得多,因为其设计的道路会把未开发区域一劈为二,而其策划的木材销售业务会在无路区域的中心进行,从而将彻底破坏更大区域的生物完整性。大块的无路区域对于保持自然多样性非常关键,却很快将不复存在。依赖原生林和大片荒野地区的物种将被推向灭绝的边缘。

“土地管理局荒野考察”(BLM Wilderness Review)的面积缩减过程与此类似。在考察开始时的六千万英亩中,被标明为荒野的大概不超过九百万英亩。建议实施保护的地区,又是景色更秀丽,但生物并不丰富的地区。

国会于1990年前通过立法,为大多数州明确了“国家森林荒野”的最小面积(通常只比可怜的第二次RARE建议面积稍大些,且其重点是“石头和冰”,而不是至关重要的森林地区)。在接下来的几年里,可能将针对其余各州(蒙大拿州与爱达荷州)的“国家森林荒野”、针对“土地管理局荒野”制定类似的鸡毛蒜皮的法律。其他的无路区域将不予考虑。“国家森林管理计划”(National Forest Management Plans)将要实施,其侧重点是工业化的伐木、放牧、矿产与能源开发、筑路,以及机动车化的娱乐。保护这数百万英亩野性国土的常规手段,多半将偃旗息鼓。为保护它们所作的司法上诉和行政申诉将终止。国会解决掉这个棘手的问题之后,将立刻对增加荒野的请求充耳不闻。资源保护团体保护濒危野地的政治游说将失效。而在五年内,锯子、推土机和钻机将蹂躏大部分未受保护的地方。荒野之战将终结。也许美国3%的荒野将或多或少得到保护,而其余荒野将处于渔猎开放季。除非……

破坏无路区域的许多方案在经济上盈利甚微。例如,林务局的一些职员说,在现在的无路区域中,建设一条3.5万英里长的廉价道路将耗费超过30亿美元,而道路所通往的木材的价值则不满5亿美元。对于林务局、土地管理局、木材公司、石油公司、采矿公司和其他公司来说,在最后的这些荒野地区里搜刮出“资源”的代价颇高。开发野地所必需的道路基础设施,其运维费用高昂。如果一场非常广泛的、无组织的、有战略意义的抵抗运动遍及全国,那么修理、骚扰、延期和停工的代价就可能高得让官僚和剥削者无法接受。

无论男女,无论个人还是小组,是时候为保卫野性而英勇行动了,是时候把扳手伸进正破坏着自然多样性的机器齿轮里了。这种有战略意义的扳手阻挠尽管非法,却可以是安全的、简单的、有趣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有效的,能阻止伐木、筑路、过度放牧、勘探油气、采矿、造坝、建设输电线、驾驶越野车、布陷阱、开发滑雪场地等形式的破坏荒野的活动,还有癌细胞似的城市蔓延。

但要想成功,扳手阻挠必须讲究战略,必须考虑周到,必须小心谨慎。这样一种抵抗活动遵守下列原则:

扳手阻挠是非暴力的

扳手阻挠是对于破坏自然多样性和荒野的行为的非暴力抵抗。其目标从不是人类或其他生命形式,而是正在消灭生命的无生命的机器和工具。永远要小心,尽可能减少对人们,包括对扳手阻挠者自身的威胁。

扳手阻挠是无组织的

扳手阻挠不应当有集中的指挥或组织。任何类型的网络会招致渗透、密探内奸和压制。它真的是个人行动。因此,扳手阻挠者之间的交流是困难而危险的。通过这本书及其今后的版本来匿名讨论,似乎是改进技术、安保措施和策略的最安全的交流途径。

扳手阻挠是个体化的

扳手阻挠由个人,或者成员已相识多年的极小团体进行。在这样的团体中,信任与良好的工作关系是必不可少的。参与的人越多,渗透或失言的危险就越大。扳手阻挠者避免与并未结识很久的人,不能守口如瓶的人,有浮夸或暴力想法的人(可能是警方的探员或危险的疯子)合作。

扳手阻挠是有目标的

生态保卫者会挑选目标。盲目的、随心所欲的故意破坏会适得其反,而且不合伦理。扳手阻挠者知道,偶然碰到哪件伐木设备就破坏哪件,是制止不了特定的原木销售活动的。他们设法确保所破坏的伐木设备属于真正的罪魁祸首。他们问自己,破坏荒野的项目最脆弱之处在哪里,他们就去攻击哪里。毫无意义的故意破坏会导致失去公众的同情。

扳手阻挠是适时的

扳手阻挠要讲天时、地利。有时候扳手阻挠也可能会适得其反。遭反对的项目发生非暴力的公民不服从行动(诸如封锁)时,扳手阻挠者通常不应当行动。扳手阻挠也许会把直接行动的问题搅得复杂化,而封锁者则可能被指责为生态性破坏,并面临工作人员或警方的威胁。封锁和扳手阻挠一般不搀和在一起。为保护某一区域而进行微妙的政治谈判时,扳手阻挠同样可能不妥。当然,这条规则也有例外。地球的斗士总是会问,扳手阻挠将有助于还是有碍于保护这个地方?

扳手阻挠是广泛的

扳手阻挠是遍布美国的运动。从缅因州到夏威夷州,政府机构和荒野抢劫犯都明白,他们对自然多样性的破坏可能会受到抵抗。全国性的扳手阻挠将加快企业从荒野地区全面撤退的速度。

扳手阻挠是多样的

各式各样的人,在各式各样的情况下,都可以去当扳手阻挠者。有些人挑选了一大片野性国土,在自己的头脑中宣布它为荒野,并抵抗对它的一切侵扰。另一些人则专攻多地的伐木或越野车。某些扳手阻挠者可以针对一个具体的项目,比如大型输电线、在建道路或石油作业。有些人在其后院行动,而另一些人则潜伏家中,谋划在一千英里以外开展生态性破坏。有些人是独行侠,而另一些人则结成小组来行动。连共和党人也去扳手阻挠的。

扳手阻挠是有趣的

尽管扳手阻挠是严肃的,并有潜在的危险,但它同样是件趣事。夜晚蹑手蹑足地到处抵抗那些“从休斯敦、东京、华盛顿和五角大楼来的外部势力”,会因此有一股兴奋、成就感和无与伦比的同志情谊。正如爱德华·阿比说的:“享受吧,伙计们,去享受吧。”

扳手阻挠不是革命性的

扳手阻挠者并不旨在推翻任何一种社会、政治或经济制度。扳手阻挠仅仅是对野性的非暴力自卫。它旨在把工业文明挡在自然地区之外,使工业撤离本应是野性的地区。它不是风险较大的工业破坏活动。一般避免炸药、枪支等危险工具;这些工具会引来执法机构的更多检查,招致压制并失去公众支持。

扳手阻挠是简单的

尽可能使用最简单的工具。采用最安全的策略。通常要避免开展复杂的突袭行动。为了制止破坏荒野,最有效的手段往往就是最简单的手段。有的时候,需要更加周密复杂的行动。但扳手阻挠者会问,这一行动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

扳手阻挠是深思熟虑且合乎伦理的

扳手阻挠者清楚地意识到所作所为的严重性。他们深思熟虑后才去采取这样郑重的措施。他们是考虑周到的,不是漫不经心的。扳手阻挠者尽管是非暴力的,却是斗士。他们使自己面临可能发生的逮捕或伤害。这不是件随便或轻率的事情。他们对此没有私心杂念。他们牢记,自己所从事的行为是一切行为中最道德的:保护生命,保卫地球。

* * *

基于以上原则的运动,能够比任何国会法案更严格地保护数百万英亩的荒野,能够比一队狩猎监督官更好地确保灰熊等各种受到威胁的生命繁衍生息,而且能够使得工业文明撤离大片森林、高山、沙漠、草原、海滨、沼泽、苔原和植林地,这些地方更适合于维持当地的多样性,而不是为过度消费的、技术化的人类社会生产原材料。

如果伐木公司知道木材货被扎过钉子,就不会去承包这批木材了。如果森林监管员知道一条道路将不断遭到破坏,就不会试图修建这条路了。如果测震人员知道他们在一个地区将时常受到骚扰,就不会去那儿了。如果越野车主知道他们的轮胎将在荒无人烟的地方瘪掉,就不会在这样的地方开车了。

约翰·缪尔说,如果人兽之间开战,他会站在熊的一边。那一天到来了。

附言(1993年)

初版(1985年)和修订版(1990年)之后几年发生的事件突显了上述主旨:

  • 1990年以来提出的荒野法律,像臭名昭著的《1992年蒙大拿州国家森林管理法》(Montana National Forest Management Act of 1992),以“石头和冰”为重点,而忽视至关重要的栖息地;

  • 最高法院严格限制了资源保护者对联邦政府的“起诉权”;

  • 林务局试图彻底废除其申诉程序,因为森林保卫者借此来拖延无路区域里的木材销售和道路修建;

  • 资源开采企业正在准备对《濒危物种法》(Endangered Species Act)开展大规模攻击;

  • 实力派议员在木材行业的鼓励和某些资源保护团体的默许下,暗中通过法律的“附加条款”,让无路区域里的木材销售的合法性免于受到质疑……

例子不胜枚举。

虽然草根资源保护者通过公开抗议,让针对法定诉讼程序的这些袭击有一部分遭到挫败,但是公共土地里最后的野地却面临前所未有的进攻。工业社会对北美洲(以及世界)富饶生态环境的最终扫荡行动现今正在进行。可……只有当我们肯束手就擒时,才会束手就擒。

第2章 扳手阻挠的未来

T. O. 海伦巴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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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爆炸、枪击和大规模杀伤行动引发国际紧张局势的时代里,“恐怖主义”一词必定是个抢眼的新闻标题,任何人也会给其政治对手贴上这个简单化的标签。早在1986年,蒙大拿州的民主党众议员帕特·威廉斯就用媒体的这个头号流行用语来谴责“地球优先!”(Earth First!),宣布拒绝考虑“地球优先!”的任何一项荒野提案,而钉树仍继续着。

另一个公职人员,马萨诸塞湾省殖民地总督托马斯·哈钦森也曾有同样的道德义愤感。愤慨的总督拒绝与激进的殖民地居民谈判,把公共与私人财产受到的多次袭击同这些人联想到一起。叛乱者袭击了他家,又捣毁了附属海事法庭副书记员和海关关长的办公室,打碎窗户并烧掉资料。由于哈钦森充耳不闻,人们让他领教了港口满是茶叶的后果,史称“波士顿倾茶事件”。这毁掉了超过十万美元(按现值计价)的私人财产,可祸不单行,人们在三个月后又一次成功地在夜间突袭码头上的一艘茶船。在马萨诸塞湾省的其他地方,公民们弄沉载砖的驳船,掀翻辎重车,烧掉打算给英军士兵当垫褥用的干草,对英国构筑防御工事开展了扳手阻挠。

对于缔造美利坚合众国的这些男男女女,昔日的托利党人就差给他们贴上“恐怖主义”的标签了。托马斯·杰斐逊就属于这些建国的激进分子,他警告说“严格遵守成文法无疑是好公民的一项崇高义务,却并不是最崇高的义务。”他进一步写道,“因为死板地拘泥于成文法而失去我们的国家,也就失去了法律本身。”

十九世纪,正是持久而坚决的抗争才推翻了奴隶制度,而抗争实质上就是在违法和破坏财产。奴隶们利用怠工和装病来损害棉花生产。为了防止故意踩踏农作物和毁坏工具,需要花代价去监督。晚上,棉花地、谷仓和轧棉机被烧毁。逃亡的奴隶与贫穷的白人、遭驱逐的印第安人一道组成了游击队,对种植园发动突袭。

白人废奴主义者鼓励逃亡者并通过“地下铁路”将其运往安全处,对于那些仅仅把奴隶看作另一种可开发资源的人来说,连白人废奴主义者的工作也是在破坏其私人财物。与从前的英国殖民政府一样,头脑迟钝的美国政府人士没有理会变化的时代,就需要另一场战争来解决这些问题。

至于西部,对圣地的入侵极少受到美国土著部落的欢迎。勘测标志和电报线杆是他们乐于破坏的脆弱目标。印第安人袭击铁路的方式或是拆下铁轨的螺栓,或是给层叠的枕木搭障碍物,把刚切下来的电报线绑在铁轨上。

甚至连和平的霍皮人也未能幸免于工业社会的干涉。1891年有一项计划,要把霍皮人迁出台地顶上的聚居村,搬到一块块独门独户的私人土地上。勘测标志遭毁坏后,派出了政府军去逮捕带头做这事的人。手持弓箭的霍皮人勇士组成了路障,主管的骑兵军官就引诱他们派一个代表出来谈判。骑兵把印第安人抓起来作为人体盾牌,向前行进。骑兵占据了村庄,多个土著人进了一趟监狱,他们的宗教领袖首当其冲。

在西部的其他地方,19世纪80年代引进了带刺铁丝网,这时养牛人企图独占从前的公共草地。篱笆切割战随之打响,小牧场主和小农场主结成了秘密社团,取名为“猫头鹰”、“野猪”和“蓝魔”等。在打着暗语的夜间会议上,他们的侦探交流关于新围的篱笆的信息。有时候,被毁坏的篱笆上贴有标记,警告不要重建。单单得克萨斯州切割的篱笆,估计就价值两三千万美元。切割非法篱笆成了比建造非法篱笆更重的罪,这是政府典型的反应。

类似地,在新墨西哥州,西班牙裔社区的多个突击小队自称为“白帽”(西班牙语:Gorras Blancas),通过切割篱笆来抵抗英裔美国人的大型畜牧公司接管社区公有的拨赠土地。

在牲畜入侵的蹄子下,甚至连野生动物也去抵抗牲畜破坏其家园。似乎在故意攻击牛羊的许多所谓“叛徒”狼,是其族群最后幸存下来的成员,看到过狼群同伴落入陷阱和惨遭杀害。亚利桑那州的“阿吉拉狼”(“阿吉拉”是西班牙语aguila,意为“鹰”)在一夜之间就杀了多达65只羊。在科罗拉多州米克附近,“破烂挖掘狼”(Rags the Digger)会挖出陷阱而不跌进去,从而毁掉陷阱线。这些复仇的狼中有许多自己就是陷阱的受害者,被人们起了“瘸子”、“两趾”、“三趾”、“木头假肢”和“老左撇子”之类的名字。

整个社会会集结其资源,来杀死最后一只狼。“哈定县三趾狼”在袭击南达科他州牲畜的13年内,逃脱了超过150个人的毒手。近的像1920年,一个设陷阱的人为了杀死著名的“卡斯特狼”(Custer Wolf),干了八个月。一只叫做“老三趾”的叛徒狼出没于科罗拉多州特立尼达市东部,是被杀死在巴特勒牧场的32只狼的最后一只。这只孑然一身的狼和牧场主的一只柯利牧羊犬交上了朋友,牧场主为了使牧羊犬远离狼,就把他囚禁在养鸡场里。一天晚上,他们从篱笆相对的两侧开挖,一起获得了自由。这只牧羊犬再也没有回家,几周后被毒饵杀死。此后不久,老三趾和她的一窝狼-牧羊犬小仔被人发现,全部遇害。

在大部分土地上,狼消失了,带刺铁丝网统治着,土著人丧失了神圣的土地,而我们也多半是源于欧洲燃煤锅炉的工业文化的奴隶。抵抗,既有合法的也有违法的,此起彼伏,有赢有输,依然比苹果馅饼更“有美国味”。而在某个地方,在不断延伸的路面的边缘之外,传说有独居的狼和灰熊,有躲避传教士的“传统人士”,有只知道自由的野地,还有一小群一小群怒目而视且坚决不屈的扳手阻挠者。在这些里面,有没有哪个是有未来的呢?或者问得更确切些,破坏行动真的能够影响结局吗?历史证明了,抵抗可以起作用,所以让我们简要地考察一下,这何以可能。

大多数生意,无论大小,其经营产生的利润率都相对微薄,占总销售额的百分比往往是个位数。这微薄的利润易受外部干扰所左右,例如消费者成功的抵制会减少销售收入。一场坚决的扳手阻挠活动把运营成本增加到使利润减少的程度,而对另一端发生作用。随机的破坏行动孤掌难鸣,可如果谨慎地重复进行,一次又一次地击打弱点,扳手阻挠能够迫使开发公司强化安保并产生相应的开支。对于受到的破坏,例如润滑油中的研磨料,维修起来会产生包括停工在内的多项成本。由于许多企业靠拮据的预算或贷款在经营,故生产的损失,即使是暂时的,也会变得代价高昂。付出的贷款利息增加,待岗工人的工资必须支付,而产品的买主则由于截止交付期限已过而变得不耐烦。声誉和其他因素一样,都影响着信贷;所以,银行、金融公司、设备生产商(它们常常为买主提供赊销)和保险公司(它们现在给一切东西融资)意识到,一些在至关重要的野地里干活的经营者更加容易拖欠还款,这时想象一下对四者造成的寒蝉效应吧。

生产调度对于财务计划非常关键,为此大多数企业有各种应急预案,以尽量减少机械故障、恶劣天气等因素的影响。企业可能会预期,在某个季节伐木的时候平均因天气耽误两周。或者万一设备发生严重故障,企业可能会计划好租借更多的设备。生态性破坏者反复的袭击会耗尽应急储备,并减少最终的利润。

某些生态性破坏的损失由保险公司出钱理赔。如果一再发生损失,承保方将提高免赔额,从而迫使经营者承担更多自付费用。承保方也将时常增加保费,督促经营者提高安保费用,甚至还会取消保险项目。当然,经营者的贷方非常看重保险公司对经营者的评价。

安保费用中,增加的付款包括保安、看门狗服务、防护围栏与照明,以及日常的防护措施,例如把所有重型设备运到一个安全场所(导致运营成本上涨和浪费劳动时间)。重型设备特别容易受到破坏,而且停工时间的成本往往超过每小时50美元。把仓库、工厂和办公室等城市里的目标纳入生态性破坏的范围,也能够增加安保开支。

另外,如果小型配套公司害怕针对所转包的公司的扳手阻挠影响自身,它们可能犹豫是否要做生意,或者担心自己同样变成目标而增加补偿费用。

最终,必须使整个产业及其资助者明白,在事实上的荒野地区内开展业务,会面临更高的风险与更高的成本。对扳手阻挠的新闻报道损害了企业形象,从而能够让这点深入人心,并警示公众。有人指责说扳手阻挠引发舆论反对,这说法源于没有透彻地理解宣传和了解历史。对宣传活动与新闻媒体的科学研究表明,绝大多数公众只含糊地记得新闻的要点。细节会迅速从记忆中褪去。人们记住的唯有“反对伐木”之类的基本观念。历史告诉我们,直接行动所引起的赞成和反对一样多。美国独立战争的时候,殖民地居民加入托利党行列的,和应征大陆军的一样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参与纳粹军队的法国人,和加入著名的法国地下组织的一样多。多数公众在相冲突的势力之间摇摆,不置可否。

最后,扳手阻挠者的行动一定会提高更“理智的”反对派的身价和谈判地位。没尝过真正激进的行动主义的滋味,资方才会以为主流环境主义者是激进的。突然之间,塞拉俱乐部(Sierra Club)和其他衣冠楚楚的生态官僚们的劝诱推销,就变得更加有吸引力,更加值得认真协商了。这些温和的环境主义者为了维护自身形象,必定会谴责扳手阻挠,但扳手阻挠为他们那条道路带来了信任,他们应当充分利用这种信任。

至于其他类型的行动主义:罢工纠察和静坐抗议很快就丧失新闻价值;联合抵制影响不到初级产品行业,因为资源开采企业并不直接在消费市场中销售产品;甚至连投书活动和游说人士也在节节败退,因为成本高昂的电视广告使竞选资金掌握在富有的产业工会和劳工联盟的政治行动委员会手中(建立政治行动委员会是为了让竞选“改革”法名存实亡)。

在这些绝望的时刻,很难一边亲近地球,一边又对她的未来感到乐观。在关心地球的人们的头脑中,在敢于行动的少数人心中,仍留有希望。